赵参谋的钢笔尖在纸面刮出刺啦声时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 审讯室的油灯结着黑黢黢的灯花,照得他眼下的青影像块洗不净的抹布。 被捆在木椅上的叛兵喉结动了动,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王旅长...他上月派了人去千佛国边境,说...说那边有洋人给枪。 唐勇的手指在桌沿敲出规律的节奏。 他站在审讯室门口,军大衣下摆还沾着昨夜丛林里的露水。 赵参谋抬头时,正撞进他像淬了冰的眼睛——那是种猎物入套时,猎手才会有的冷静锐光。 辛苦了。唐勇接过赵参谋递来的审讯记录,纸页边缘被咖啡渍洇出褐黄的晕,孙师长走得急,倒给咱们留了个会扎根的毒瘤。他翻到最后一页,王旅长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三圈,墨迹在千佛国三个字上晕开,像团烧不透的火。 赵参谋搓了搓冻红的手:那伙人把联络点设在鹰嘴崖后面的老林子,昨晚审马营长时,他裤脚沾的不是面粉——他指了指记录上的批注,是松针碎屑,带松脂味的。 唐勇突然笑了,嘴角扯出道冷硬的弧:既然他们想玩阴的,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。他转身时军靴碾过地上的碎冰,去把黄团长和陈教官叫来。 五分钟后,指挥部的门被撞开条缝。 黄团长的皮靴还滴着融雪,身后跟着腰里别着战术板的陈教官——那是个参加过滇西抗战的老兵,左手少了根食指,摸战术板时总爱用指节敲两下。 夜鹰行动。唐勇把地图摊在桌上,铅笔在鹰嘴崖画了个圈,黄团长带特战团伪装成巡逻队,今天中午出发。 陈教官,你负责把他们的藏匿路线图给我抠出来,要精确到每棵树的位置。 黄团长的拇指蹭了蹭步枪枪托:长官,需要留后手吗? 我亲自跟。唐勇解开领口的风纪扣,露出锁骨处淡白的伤疤——那是现代特种兵训练时留下的,战神系统的潜行模式该试试了。他的声音放轻,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,你们引开前哨,我摸进去。 陈教官的断指在地图上点了点:鹰嘴崖后有处老猎户的窝棚,十年前我剿匪时去过。 窝棚西边三十步有片野竹林,能藏人。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,当年我就是从那片竹林摸进去,端了土匪的火药库。 唐勇拍了拍他肩膀:老法子,有时候最管用。 暮色漫进山林时,黄团长的巡逻队已经在鹰嘴崖下转了三圈。 他们故意把枪套撞得哐当响,扯着嗓子唱《赶马调》——调子跑了八百里,倒像群喝了半坛包谷烧的醉汉。 唐勇贴着山壁往下挪。 战神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耳内轻响,视网膜上浮动着淡蓝的热成像:左侧二十米有个哨兵,烟锅里的红点明灭;右侧三十米的岩石后,藏着个抱枪打盹的。 他摸出战术刀,刀鞘擦过裤缝的声音比蚊鸣还轻。 哨兵的烟锅刚要续第二口,后颈突然一凉。 唐勇的手掌捂住他的嘴,战术刀压在颈动脉上:别抖,抖一下,这刀就进去半寸。哨兵的喉结在他掌心滚动,像只受惊的蛤蟆。 王旅长住哪个帐篷?唐勇的声音像浸了雪水的麻绳,说对了,我让你睡过去;说不对...他的刀往下压了压,你会疼醒,但等不到疼完。 哨兵的眼泪涌出来,顺着唐勇的手背往下淌:最...最后那顶蓝布帐篷,门口挂着铜铃铛。 深夜的山风卷着松涛时,特战队员的匕首已经割开了最后一道警戒线。 张排长蹲在帐篷外,听着里面传来的鼾声,摸了摸腰间那把唐勇送的匕首——刀鞘上刻着的忠字,被他摸得发亮。 三、二、一。他对着对讲机轻声数完,抬脚踹开帐篷门。 王旅长从被窝里弹起来时,正撞进张排长的刀尖。 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,照见他睡衣前襟的冷汗,像撒了把碎银。你...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?他的声音带着颤,手往枕头下摸——那里应该藏着把勃朗宁。 你派去千佛国的人,嘴比松脂还软。唐勇从阴影里走出来,马灯的光映得他肩章发亮,孙师长走的时候,是不是跟你说过,滇军的骨头,不是银元能砸断的? 王旅长的手在枕头下僵住了。 他看见帐篷外站满了端枪的士兵,枪口都对着他的心脏。 晨雾漫进来时,他突然笑了,笑得肩膀直颤:唐继尧的儿子,倒真有几分...啊! 张排长的匕首尖戳进他大腿,血珠立刻渗出来:长官问话,你笑什么? 唐勇摆了摆手:带回去。他转身时,军大衣扫过帐篷里的铜铃铛,叮铃一声,惊飞了林子里的夜鸟。 黎明的军号吹得格外响。 广场上的士兵站得像排标枪,目光全锁在临时搭起的审判台上。 王旅长被反绑着,膝盖下的青砖浸着他的血——昨夜审了半宿,他把勾结千佛国商人、私运军火的事全吐了。 滇军的枪,是保家卫国的。唐勇站在台中央,声音像敲在钢板上,不是给你们换银元、当走狗的!他抓起桌上的密信,举高让所有人看,这是千佛国商人的回信,说只要咱们乱起来,他们就送二十车步枪!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。 三营的小伍把帽子摔在地上:狗日的! 老子在猴子国打仗时,你他娘的在这儿当汉奸! 唐勇的目光扫过人群,停在几个缩着脖子的军官脸上:今天,我要让所有人知道——他抽出腰间的配枪,背叛滇军的,只有死路一条! 枪声惊得旗杆上的旗帜哗啦作响。 王旅长的尸体被拖走时,广场上落针可闻。 直到唐勇说出愿意上交私藏武器的,站到左边,人群才像被戳破的蜂窝——先是几个士兵小跑着把枪堆在木桌上,接着是排长、连长,最后连平时总板着脸的胡营长,都红着脸交出了藏在铺底下的驳壳枪。 李将军站在观礼台边,摸着下巴直点头。 等人群散得差不多了,他才拎着个红布包走到唐勇跟前:长官,我有个想法。他打开布包,里面躺着几枚亮闪闪的勋章,五角星中间嵌着滇军的虎纹,叫忠诚勋章,给那些真正把命拴在滇军战旗上的人。 唐勇拿起一枚勋章,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:好。他转身走向黄团长,后者正蹲在地上帮张排长捡掉落的子弹,黄团长,首枚勋章,该给你。 黄团长的耳朵瞬间红了。 他直起腰,喉结动了动:长官,该给张排长。 昨晚要不是他... 都有。唐勇笑着把勋章别在黄团长领口,又转向张排长,滇军要成钢,得靠你们这些铁打的钉子。 张排长摸着胸前的勋章,突然啪地敬了个礼。 阳光照在勋章上,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——那光漫过整座军营,漫过远处的青山,最后落进唐勇的眼睛里。 他望着队列里精神抖擞的士兵,手指轻轻敲了敲腰间的配枪。 等这支部队真正拧成一股绳,或许该试试...... 晨雾散尽时,远处传来号兵的练习声。 那调子还不稳,却带着股子冲劲,像把刚磨好的刀。 读书三件事:阅读,收藏,加打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