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明城的晨雾还未散尽,唐勇已在指挥部的木桌前坐了三个钟头。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,漏进的光落在他摊开的牛皮地图上,也照亮了他眼下淡淡的青黑——自昨夜审完联络使,他便再没合过眼。 长官,赵参谋来了。周副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 唐勇抬头时,正见赵参谋抱着个油布包跨进来。 这位情报参谋的军靴上沾着星点泥渍,显然是刚从审讯室赶过来。 他将油布包放在桌上,动作轻得像捧着炸药:那联络使的随身物品,我和情报组逐件筛了三遍。 油布展开,里面是半块缺角的怀表、两枚铜元、还有张被茶水洇过的皱纸。 唐勇的手指在那张纸上顿住——纸面虽模糊,却能勉强辨认出北郊三个圆圈标记,旁注着存粮点三个字。 存粮点?唐勇的拇指摩挲着纸边,千佛国的探子买药材能买到存粮点地图?他突然抬眼,目光如刀,赵参谋,你说他们是想劫粮,还是藏人? 赵参谋喉结动了动。 他比谁都清楚,昆明北郊那三处仓库早因年久失修被废弃,但若真有人利用它们做跳板...他低头翻开怀表后盖,夹层里飘出片极薄的纸片:这是在表壳里发现的,密写药水显影后,写着子时三刻,三仓齐动。 唐勇的指节叩在地图上,北郊二字被敲得咚咚响。 他想起昨夜联络使说的孙师长副官王大麻子,想起名单上三个营长的名字——内鬼刚清完,外鬼就敢往枪口上撞? 封锁所有出城要道。他抓起桌上的铅笔,在三个圆圈上各画了个叉,胡情报员呢? 在门外候着。周副官答。 让他进来。唐勇的声音沉了沉,给他套破军装,脸上抹点灰——装成被咱们追得走投无路的逃兵。他转向赵参谋,你派两个人扮成押解他的士兵,往北郊方向漏风,就说滇军主力都去城南了,仓库里有咱们的弹药。 赵参谋眼睛一亮:引他们上钩? 不是引,是让他们自以为钓到了鱼。唐勇的嘴角扯出冷硬的弧度,去把黄团长叫来。 黄团长进门时,军帽还带着晨露。 这位特战团指挥官腰杆挺得笔直,枪套上的铜扣擦得锃亮:长官。 北郊三处仓库。唐勇将地图推过去,分三路包抄,你带主力围一号,张排长带侦察小队先摸过去。 记住,他指节重重敲了敲桌面,没确认敌情有多少,不许硬冲。 是!黄团长的手掌拍在腰间的驳壳枪上,震得枪套发出脆响。 等等。陈教官突然从门后转出来。 这位跟着唐继尧打过十年仗的战术教头,此刻正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,夜间作战更利隐蔽。他掏出怀表晃了晃,现在才辰时,等天黑再动,雨水能冲掉脚印。 唐勇盯着窗外渐阴的天。 风卷着乌云从南边压过来,空气里有股潮湿的土腥——要下雨了。 他点点头:按陈教官说的,等雨。 雨是在戌时落下来的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,敲得昆明城的屋檐叮咚作响。 唐勇站在指挥部二楼,望着窗外翻涌的雨幕,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系统手环。 蓝光在雨夜里忽明忽暗,像颗藏在云层后的星子。 长官,张排长的电报。周副官举着盏防风灯冲进来,雨水顺着帽檐滴在他肩头,一号仓库有动静,大约三十人,架着两挺轻机枪。 唐勇抓过电报的手顿了顿。 他想起昨夜联络使说的先遣队,想起地图上的三个标记——看来敌人把宝全押在这三处了。 通知黄团长,他将电报揉成一团扔进炭盆,按原计划,半小时后突袭。 暴雨中的北郊仓库像头蛰伏的巨兽。 张排长贴着墙根往前挪,雨水顺着钢盔沿灌进后颈,凉得他打了个寒颤。 他抬手比了个停的手势,身后七个特战队员立刻蹲进泥坑,枪托紧紧抵着肩窝。 仓库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的光。 张排长侧耳听了听,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,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——是在擦拭武器。 他摸出腰间的信号弹,咬开保险栓,对着天空就是一发。 红色的光划破雨幕时,黄团长的特战团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。 他们踩着积水的田埂,军靴陷进泥里又拔出来,像群沉默的夜枭。 打!黄团长的吼声混在雷声里。 机枪手扣动扳机的瞬间,仓库的木门被子弹掀翻,碎木屑溅得满地都是。 里面的敌人慌乱还击,子弹打在砖墙上,迸出点点火星。 往左压!张排长猫腰冲进仓库,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。 硝烟混着雨水漫开来,他看见个戴大檐帽的军官正往墙角跑,抬手就是一枪——子弹擦着那军官的耳朵钉进墙里。 别让他跑了!黄团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 特战队员们像狼群般围上去,那军官的军刀刚出鞘,就被张排长用枪托砸中手腕。 刀当啷落地,军官捂着肿起的手腕瘫在地上,雨水顺着他的帽徽往下淌,露出枚千佛国的金色徽章。 二号仓库的雨幕里,胡情报员正押着个叛变军官往门里走。 他的军装破了个洞,脸上的灰被雨水冲开,露出道假造的血痕。 门口的哨兵端着枪拦住他:哪部分的? 七营的!胡情报员扯着嗓子喊,滇军追得紧,王副官让我们来这儿躲躲!他推了推身边的叛变军官,这小子知道滇军布防,王副官说要好好审审! 哨兵的枪口往下压了压。 胡情报员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——看来王副官这三个字管用。 他刚要跨进门,哨兵突然伸手:证件! 胡情报员心里一紧,却还是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。 哨兵借着手电筒的光扫了眼,点点头:进去吧。 门刚关上,胡情报员就冲叛变军官使了个眼色。 那军官是情报组的小刘,此刻正装出副抖如筛糠的模样。 胡情报员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——他能听见心跳声盖过了雨声,能闻到仓库里霉味混着硝烟的气息。 枪声从一号仓库传来的瞬间,胡情报员的短刀已经抵住了哨兵的脖子。喊一声就捅死你。他贴着哨兵的耳朵低语,你们的头儿在哪儿? 哨兵的腿软了。 他哆嗦着指向里间,胡情报员一脚踹开门,正见个穿西装的瘦子在往皮箱里塞文件。 那瘦子抬头的瞬间,胡情报员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的太阳穴:动一下,脑浆子溅墙上。 雨停时,天刚蒙蒙亮。 唐勇踩着满地水洼走进临时审讯室,陆翻译正举着盏煤油灯,照着那个穿西装的瘦子。 瘦子的领带歪在脖子上,额角有道血痕,看见唐勇进来,立刻用半生不熟的龙国语喊:我是千佛国使馆的商务参赞! 商务参赞?唐勇拉过条长凳坐下,随手翻着瘦子皮箱里的文件,商务参赞会带着联合行动计划书? 会和孙师长的残党勾结?他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——正是昨夜被捕的联络使和王大麻子的合影。 瘦子的脸白了。 陆翻译凑到唐勇耳边:他刚才用千佛语喊别杀我,还说密电在总部电脑里。 唐勇的手指在照片上顿住。 他想起系统手环昨夜震动时的提示,想起赵参谋说的三仓齐动——看来这张网比他想的还深。 把他关起来。唐勇站起身,军大衣上的雨水滴在地上,通知各团,辰时三刻开紧急会议。 会议室内,李将军的拳头砸在桌上,震得茶碗跳了跳:千佛国、猴子国的探子,还有孙师长的余孽!他指着墙上挂的名单,这些人吃着滇军的粮,却给外鬼递刀子! 唐勇站在地图前,手里捏着从敌军指挥官身上搜出的计划书。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,照得南洋诸国联合试探滇军几个字格外刺眼。 他扫过台下紧绷着脸的军官们,声音像淬了钢:今天的仗,是给内鬼看的;明天的仗,是给外鬼看的。他的目光落在李将军身上,李叔说得对,此战之后,再无人敢轻视滇军。 台下响起一片是的应和。 唐勇转身时,瞥见赵参谋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台从敌军仓库搜来的旧电脑。 那电脑屏幕亮着,赵参谋的手指正悬在键盘上方,目光突然顿住——他看见屏幕上跳出串乱码,最后定格成南洋两个字。 唐勇的眉峰挑了挑。 他没说话,只是冲赵参谋点了点头。 赵参谋立刻低头,指尖轻轻敲了敲键盘。 窗外的风卷着晨雾掠过,将南洋二字吹得忽明忽暗。 读书三件事:阅读,收藏,加打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