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坐下的百姓,再次骚动起来,脸上写满了恐惧。
即便他们再相信安国公,可面对那能一炮轰沉蜃楼的钢铁巨兽,也无人能保持镇定。
赢威紧张地来到陈凯旋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:“先生,他们要开炮了!”
陈凯旋却依旧稳坐如山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巨炮。
他只是对着身后的士兵,摆了摆手。
士兵们会意,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,巨大的铁笼,抬到了码头的中央。
铁笼里,关着一头从山里抓来的,体壮如牛的成年猛虎。
那猛虎在笼中,不断地咆哮冲撞,威势惊人。
“把那东西,给它尝尝。”陈凯旋淡淡吩咐道。
一名士兵,从那堆积如山的“福寿膏”中,取出一块,用特制的长杆,点燃了,然后,将那冒着浓郁白烟的“福寿膏”,伸进了虎笼之中。
原本狂躁不安的猛虎,在闻到那股奇异的香气后,动作先是一滞。
随即,它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软软地瘫倒在地。
铜铃般的大眼中,失去了所有的凶性,只剩下一种迷离和呆滞。
片刻之后,那股烟气散去。
猛虎开始在笼中,疯狂地打滚,哀嚎,用头去撞击铁栏,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,仿似在承受着世间最可怕的酷刑。
那凄厉的惨状,让在场的所有人,都看得毛骨悚然。
“看到了吗?”陈凯旋站起身,环视着码头上所有的军民。
“这就是番夷,想卖给我们的‘福寿’。”
“他们想用这种东西,让我们大周的男儿,都变成笼中这头,连畜生都不如的废物。”
“他们想用这种东西,让我们大周的女子,任由他们凌辱。”
“他们想用这种东西,让我们的子孙后代,都变成他们的奴隶!”
“现在,你们告诉我,”他的声音,陡然拔高,好比惊雷炸响,“这样的‘福寿’,你们,要不要!”
“不要!”
“杀了这帮狗娘养的番夷!”
“国公爷,跟他们拼了!”
压抑已久的怒火,在这一刻,被彻底点燃。
码头上,数万军民,群情激奋,他们举起手中的碗,手中的筷子,手中的兵器,发出了震天的怒吼。
恐惧,被愤怒所取代。
所有人的眼中,都燃烧着同仇敌忾的火焰。
就在此时,远方的舰队,终于有了动作。
旗舰之上,一门主炮,猛地喷出了一道巨大的火光。
一枚巨大的炮弹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向着登州港,呼啸而来。
那是一发警告。
也是一发,足以摧毁半个码头的,致命警告。
然而,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一场血肉横飞的屠杀,即将开始之时。
陈凯旋动了。
他没有躲,也没有下令迎击。
他只是从怀中,取出了一样东西。
那枚封存着普罗米修斯所有数据的,菱形晶石。
他将晶石,高高举起。
一道无形的,肉眼看不见,却又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神力,从晶石之中,狂涌而出,瞬间笼罩了整个登州港的上空。
那枚呼啸而来的炮弹,在距离码头还有数百丈的空中,仿似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。
它前进的速度,陡然一滞。
紧接着,炮弹的表面,那坚硬的百炼夹层钢,开始以一种不合常理的方式,迅速扭曲,变形,好比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。
最终,在一声沉闷的爆响中,那枚足以开山裂石的炮弹,在半空中就这么凭空解体,变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铜烂铁稀里哗啦地掉进了海里。
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
无论是码头上怒吼的军民,还是远方舰队上,准备欣赏一场屠杀盛宴的番夷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们看到了什么?
神迹。
那是凡人,根本无法理解,无法想象的,真正的神迹。
陈凯旋缓缓放下手中的晶石。
他看着远方那支庞大的黑色舰队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仿似魔神般的冰冷笑容。
他对着身旁的赢威,轻轻说了一句话。
“去,用船,把我的话,送给他们。”
“告诉他们的女王,就说我陈凯旋,接受她的宣战。”
“三天之后,不是她的舰队,抹平我的登州。”
“而是我陈凯旋,将亲自踏上她的旗舰,取下她那颗戴着王冠的头颅。”
一艘孤零零的小船,载着陈凯旋的战书,驶向了那支庞大的黑色舰队。
舰队之上,一片死寂。
所有番夷士兵,包括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黄金台,都呆若木鸡地看着那片刚刚发生过“神迹”的海面,脸上的血色褪尽,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。
徒手,捏爆炮弹。
这不是武功,也不是妖术。
这是他们从未见过,甚至连他们的女王,连他们信奉的那个“伟大存在”都未曾展示过的,真正属于“神”的力量。
他们引以为傲的钢铁巨舰,坚船利炮,在这股力量面前,就像是孩童的玩具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赵德昭瘫软在甲板上,裤裆里,一片湿濡,散发着难闻的骚臭。
他看着那个站在码头上,仿似天地主宰的身影,精神已经彻底崩溃。
他终于明白,自己招惹的,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。
“撤……快撤!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对着黄金台,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。
黄金台也想撤。
但他知道,晚了。
当陈凯旋展露出那种力量的时候,这场战争的性质,就已经变了。
它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征伐,而是一场,凡人,对神的挑衅。
而挑衅神明,只有死路一条。
小船,靠上了旗舰。
赢威没有登船,他只是将那封用最上好的宣纸,写就的战书,递给了船上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番夷军官。
然后,他一言不发,调转船头,返回了登州港。
旗舰的指挥舱内。
一名身穿华丽海军上将制服,满脸虬髯的白人男子,颤抖着双手,展开了那封战书。
战书上,没有慷慨激昂的檄文,也没有任何威胁的言语。
只有一行龙飞凤舞,却又锋芒毕露的毛笔字。
“三日之后,登州东门外,桃花山顶,取尔女王项上人头。”
上将看完,身体一软,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。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我们……我们把魔鬼,从地狱里放出来了……”